争议PET-CT体检：爆红的防癌设备，潜伏的风险隐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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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<p><q>这是一种价格昂贵、市场火爆的高端医疗诊断设备，它号称能提前检查各种癌症，它正被频繁用于高端体检项目，然而它对人体危害的风险却被刻意回避。这就是PET-CT。</q></p><p><p><img src="image/20201014/8829d8feb5d198fde1216c8b67eae2cd_1.jpg" /></p><br  /><span>类似于CT、PET-CT 这样的医疗器械已进入“高端体检”领域，其辐射风险正被忽略。 </span><span>（Mike Groll/东方IC/图）</span></p><p><span>繁忙的“防癌”热线</span></p><p>无需中介费，也无需提前付款，只要拨打一个全国免费的电话，你就轻松地完成了一次“21世纪最给力防癌设备”的体检预约。</p><p>“价格是有点儿高，7000元-15000元之间，但绝对物超所值。”自称“李医生”的甜美女声从话筒中传来，“安全您不用担心，辐射量跟花岗岩差不多。”</p><p>如今，PET-CT检查预约俨然已成为一条娴熟而繁忙的热线。</p><p>PET-CT是目前最高端的医学影像诊断设备，它结合了正电子发射断层显像（PET）和X射线断层扫描（CT）两种诊断方式，既有解剖结构信息又提供生化指标，能够确定肿瘤及其它病灶的精确位置，为定性诊断提供依据。在临床上被广泛运用于癌症分期和疗效评估。</p><p>尽管PET-CT用于健康人筛查癌症的有效性和风险性在学术上尚有争议，但在国内，却已经大规模地投入到“高端体检”中。</p><p>在百度中搜索“PET-CT”，会看到众多提供PET-CT预约服务的网站——派康网、中国高端体检网、PET-CT检查协作网、医生在线·全国PET-CT中心等是业务规模较大的几家预约网站。</p><p>上述网站皆在显眼位置挂出在线客服和免费热线，并罗列出全国各地可做PET-CT检查的医院，其中多为知名的私立医院和三甲医院。</p><p>南方周末记者以消费者身份电话一一咨询了预约网站。号称具有专业背景的“医生们”大多表示，她们每天都为数十人成功预约了检查。</p><p>通常，“医生们”最先问的是“您的经济状况如何”，当得知钱不是问题后，对方随即将PET-CT检查奉为“有经济条件的人都会做的高端体检”，“北京很多政界、商界名人都常做PET-CT”，“香港某知名影星也来做检查”……</p><p>一个被广为引用的案例是台湾前领导人李登辉在2011年年底通过PET-CT体检，检出了结肠癌。</p><p>而对用户最为关心的PET-CT的安全性和辐射风险，预约网站异口同声地表示“在人体的安全范围内”，有的中肯地说“稍强于X光线”，有的颇为专业地表述为“30-50毫西弗”。</p><p>然而，2009年在美国和香港进行的一项研究表明，PET-CT扫描伴随着大量的辐射剂量和诱发癌症的风险。</p><p>2011年底，卫生部在一份文件中提出要规范使用PET-CT，保护患者合法权益，要求其检查阳性率不低于70％。这一表态意味着PET-CT今后必须对症使用。</p><p>但据专家估算，实际操作中，各医疗机构通过PET-CT体检查出癌症的比例均不超过2%。究竟是什么推动了98%的健康人花费近万元，去承受不必要的风险？</p><p><p><img src="image/20201014/d87de087cf2552df9c916e89ebb2363f_2.jpg" /></p><br  /></p><p>数据来源：南方周末实习生 王静怡/整理 <span>（李伯根/图）</span></p><p><span>暴利体检生意</span></p><p>PET-CT用于健康人体检历来褒贬不一。</p><p>“主要是由于肿瘤检出率较低。”中华医学会核医学分会主任委员、解放军301医院核医学科教授田嘉禾说，此前国内外的相关统计都在1%-2%，近年来在301医院做PET-CT的人当中两成是为了体检，其中查出恶性肿瘤的比例为1.3%，此外还有20%的人检查出冠心病等其他潜在疾病。</p><p>对于健康人使用PET-CT体检，田嘉禾的态度是“不提倡，也不反对”。但田嘉禾发现，一些同行更喜欢做最直接的卫生经济学评价——用PET-CT挣钱。</p><p>国内PET-CT检查费用不一，以全身检查为例，上海统一价格为7500元，广州则是8000——10000元不等，而“北京最贵”，为10000-15000元。中介网站表示“5人以上团购可以帮助申请到九折优惠”。</p><p>北京一家知名医院的核医学科负责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PET-CT运营成本相当高，进口价格两千多万人民币，再加上人员、维护费等费用，成本在3000万元左右。但该院由于病源充足，仅2011年一台PET-CT收入即达到4500万元，一年即收回成本。</p><p>但是，不同医院间的检查量差别相当大。</p><p>2009年，卫生部的一项调查显示，全国PET-CT单机最高检查量与最低检查量间相差75倍。即便是同类医疗单位、同种机型、相似工作条件，工作量的差异也达3倍以上。</p><p>据业内人士介绍，医院引进PET-CT的资金来源包括政府拨款、医院自筹资金、融资租赁和社会捐助等多种渠道，因此一些医院的背后实际上有投资公司的背景。</p><p>于是，一些病源不足的医疗单位，想尽各种办法招揽客户，针对健康人的体检项目便成了抢手的香饽饽。预约网站为此提供了大量服务。至于这些为医院揽客的网站如何生存，有的网站声称自己为“PET-CT协会的网站，靠收取年费运营”，有的称是“健康基金会主办，出于公益目的”。有的则称“这是我们和医院的具体协议，不便透露”。</p><p>南方周末记者观察到，在一些预约网站上，“田嘉禾”作为国内著名核医学专家频频现身说法。</p><p>“有同事替我统计过，有四十多家医院都说我是他们的顾问或名誉顾问。”田嘉禾说，“实际上我答应过的，同意在技术上予以指导的，不超过5家。”</p><p><span>屡屡被忽略的风险</span></p><p>事实上，PET-CT异常火爆之下，其风险性往往被忽视。</p><p>一家预约网站形象地表述为，做一次PET-CT全身扫描的辐射量相当于做两次胸部X光扫描；相当于居家生活五年所受自然辐射剂量；相当于北京到纽约往返飞行100次。</p><p>而对于PET-CT所用造影剂的辐射量，解放军307医院核医学科主任丁勇曾专门在微博上做过解释，他指全身扫描有效剂量产生的辐射约为10.5毫西弗，只是《辐射防护规定》中一次应急照射限值100毫西弗的十分之一，远低于发生非随机辐射损害的值。</p><p>然而，一篇2009年4月发表于北美放射学会《放射医学》杂志的研究报告称，全身PET-CT扫描伴随着大量的辐射剂量和癌症的风险。</p><p>香港大学放射诊断学系系主任Pek-Lan Khong教授等研究者采用了三种目前主流的PET-CT仪器，结果显示其辐射剂量在13-32毫西弗之间，而“与PET-CT有相关性的癌症发病率”则为0.2%-0.8%，且年龄越低，风险越大。因此，研究者建议，应该在有充分的临床理由后再做PET-CT检查，并应采取措施，以减少剂量。</p><p>英国杜克大学医学中心辐射安全部的Robert E. Reiman教授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表示，“科学界公认，辐射对身体的损害，会随着其暴露在辐射下的次数增加而积累。因此，每一次PET-CT检查都会增加风险，这将在一段时间后最终带来显著的辐射剂量”。Robert E. Reiman强调，儿童所遭受的风险将更大。</p><p>然而，几乎没有预约网站主动提示，刚做完PET-CT检查的人，作为潜在的放射源，在短时间内应避免与孕妇和儿童有过多接触。</p><p>日本是为数不多的推广PET-CT体检的国家，并且也曾在中国推广过“健康游”项目，即便如此日本国内民众对PET-CT体检的争议也未能避免。</p><p>除了风险之外，PET-CT在肿瘤早期发现的有效性上也存在争议。</p><p>北京肿瘤医院消化肿瘤内科一位主任医师指出，PET-CT在发现空腔脏器（胃、肠等）病变方面存在盲区，因此并不能取代胃镜、肠镜等常规检查。</p><p>“PET-CT目前非常火，被认为能更早地发现肿瘤并确诊是恶性还是良性，这只是一厢情愿。”同仁医院放射科主任医师鲜军舫称，在新近召开的2012年欧洲放射学年会上，一项多中心研究显示，PET-CT在这两方面并不比CT或核磁共振更有优势。</p><p>2011年年中，解放军306医院肿瘤外科医生蔺宏伟率先在微博上公开批评PET-CT被“滥用”。</p><p>蔺宏伟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他曾经问过许多大夫，“你会让自己健康的家人去做PET-CT体检吗？”对方的回答通常都是“才不会”。</p><p>在蔺宏伟发起的那场微博讨论中，一位在深圳从事医疗服务行业的人士称，他所听到最极端的案例是针对多动症的儿童使用PET-CT检查，收费1.2万元。</p><p>“让每个健康人体接受PET-CT扫描绝对不是好的医疗实践。”全球最早参与PET-CT研究的新加坡国立大学David W.Townsend教授对南方周末记者说。</p><p><br  /></p>